一大锅药

·喻黄on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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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倒计时√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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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这个故事其实到这里也就接近了尾……你坐下！”

徐景熙一脸懵逼地看着声音陡然变大的黄少天：“……你别激动，我就给我自己倒杯水……？”

黄少天唰拿过他手里的茶杯，迅速接了满满一杯温水拿回来。杯子被他放下时发出“砰”地一声。

“……”徐景熙在受宠若惊的同时还有些莫名其妙：“你今天到底怎么回……”

“我刚刚说什么来着！”黄少天理直气壮并义愤填膺地看着他：“我说今天你就坐在这里，不评完理不准起来——一看你就非常没有诚意，这次可是收费咨询啊收费咨询！”黄少天用手指哒哒不停敲着桌子：“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的徐景熙！”

徐景熙被他这咄咄逼人的气势说服，莫名有了一种愧疚感：“咳咳，我这不就是，听得太入迷了嘛——啊呀这也说明黄少你讲故事能力很强——”旁边的喻文州挑了挑眉，徐景熙赶紧补充：“当然你家喻文州也不赖啊哈哈哈……好了好了，我听你讲，我哪都不去，徐医生出马保准给你们解决问题！不会叫你们白花钱的！”徐景熙举起右手四指指天道。

黄少天鼻子里哧地出了一口气砰地向后倒到椅背上。他这么一倒半张脸就没入了透过窗户照进来的黄昏暖光里，浅色的头发被金黄色的光照出模糊的根根轮廓：“我先继续讲……”

喻文州抬手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黄少天不再说话，转头看向他。

“徐景熙麻烦你先……”他抬起另一只手，遮在黄少天的眼睛上方。他的手在黄少天的脸上洒下一片阴影，把刺眼的阳光隔离开：“把你身后的窗帘拉一下，”他看着徐景熙身后的窗户，若有所思地说：“少天的眼睛还是不要受太强的刺激为好。”

徐景熙欲言又止地看了两人一眼，最后自暴自弃地抬手拉上了窗帘。

……所以你们到底哪里需要我的调解？！

他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并且心安理得地继续开始听故事。

 

连环的爆炸带来了持续了将近一分多钟的震动，而这一整片荒芜的土地竟也随之有了微微的震颤，三公里外的已经陷入沉眠的宁静的学生宿舍里有几个挑灯夜读的学生里有人听到了“打雷声，”奇怪地朝窗外看了一眼；草丛里夜行的猫咪受到惊吓猛地蹿起——树枝上电线上排排站的乌鸦哗啦啦飞了满天……

无名城的人们在夜里酣眠，谁都不知道在这么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在这么不起眼的大楼里，正发生着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牵动着无名城最根深蒂固的黑暗，牵动着某些人心底最深刻的恐惧。

“联盟式微了，”在不就的未来，尘埃一度落下之后，王杰希将会对着许久不见的旧识们，平静却又充满感慨地说：“他俩添了叫联盟由胜转衰的最后一把火。”

 

喻文州锁紧了眉毛。

而不止他，血封喉自己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随着震动和闷响声的持续，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突然地，他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

“你们……！”他浑浊的眼珠中凶光一闪：“你们真是野心不小啊——”

他几乎就要扣下扳机了——可颈间那一股叫人汗毛直立的寒意来得竟更快一些：

“你可以试试，”身后那个冷酷的，一度出现在他梦魇之中的属于魔鬼的声音说：“是我的刀快还是你那抖得跟筛子僵硬得跟冰棍似的汗不拉叽的手指快。”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你给我个信儿。我尽快赶到你那边帮你——这对我来说应该小菜一碟吧。”黄少天看向他，获得喻文州一个许可的点头：

“嗯，情况应该不会比我预计地糟糕更多，你在底下的行动不被发现的可能性最大。而再不济，我认为现在的联盟里，把所有的人加起来才有可能——”

黄少天看着他挑起一边眉毛。

喻文州没忍住笑出来，改口道：“嗯——都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喻文州深深地看了黄少天一眼，意料之中的灰头土脸，而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那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放松了下来。他无声地长出了一口气。

经历了炮火弹药洗礼的黄少天此时此刻的样子的确非常狼狈，鸭舌帽早不知道被撂倒哪里去，浅色的发丝连带他的皮肤都被斑驳的灰尘染深了好几个色号，在他头上乱七八糟地飞成了一坨——可那双眼睛里是喻文州从未见过的，属于夜雨声烦的冷酷与锐利，就如他手上的刀刃一样直指敌人命门。

血封喉的手在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谁之后就一直在颤抖，虽没有黄少天形容的那么夸张，但也足以看出此时此刻这个人心中汹涌的情绪。

喻文州看着这个印象里从来老谋深算，从来胸有城府，从来心狠手辣的男人瞪大了双眼，而眼中那一股偏执的神经质几乎要具象化，红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白……

而这种神情，对于他，对于他们而言，简直不能更熟悉了。

“严前辈当了，少说将近四十年的杀手了吧，”喻文州看着他，嘴角依旧带着那一股浅浅的、温和的微笑，“真是讽刺啊——这种神情最终还是从那些死在您手上的人的脸上，到了您的脸上。”

黄少天的手稳稳提着那不知多重的长刀，锋利雪亮的刀刃又朝前推进了几分。他的眼角轻轻抽了一下，在心里为喻文州这种被枪指着还开嘲讽的作死行为狠狠捏了一把汗。

“严前辈，该退场的，终究还是会退场的，”喻文州从容说道：“就算您杀了我，也总是没法改变的。舞台上的人永远不会是您。”

“如果您现在意识到这一点，也不晚，”喻文州补充：“我或许还能记得您以往向我伸出过的橄榄枝，在未来的‘联盟’里给您安排一个不错的，位置。”

血封喉的手腕猛地一颤，双眼狠狠锁定了喻文州的脸。

黄少天终于略带迷茫地一眨眼，内心顿时被问号刷满——现在情况可不允许他去问喻文州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了，只得承担好唱黑脸的角色，稳当当提着刀。

血封喉浑身上下都是破绽，足够在夜雨声烦手下死个几百回了。奈何他一直固执地提着枪，指着喻文州，丝毫没有要放下的意思。

“真是，哈哈，真是没想到啊，”血封喉终于开了口，嘴唇却在颤抖：“我还真当你无欲无求……不过我真的是太好奇了——索克萨尔，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他的左半边脸狠狠抽动了一下，这样看来表情愈发狰狞：“用了什么方法，让王不留行供你差遣，甚至连夜雨声烦也……”

“这重要吗？”喻文州打断他，永远是那种从容不迫的样子：“一切已成定局了，严前辈。不要再做徒劳的挣扎了。”

黄少天恍然大悟，他家文州在瓦解对方的心理防线。

一旦他放下枪，只要他放下枪，下一秒，刀刃就会埋进他的动脉……一切就都结束了。

血封喉浑身剧烈一颤，随即他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哎我的妈，大眼儿你们这搞啥呢？？”叶修充满了操蛋感的声音从免提状态的手机里传出来，“我几公里外都能感觉着那动静儿——他俩直接把拆迁办叫来了？？？”

“我靠，原来君莫笑真的就是叶修！”方士谦抓狂道：“亏我还以为你真的掉海里死无全尸！”

“嚯，老方也在啊！他俩这排面可真绝了……”

“嘀嘀！”

说话间又一个人加入了通话——

“喂，喂！小王八在不——”

“请不要叫我大眼儿也不要叫我小王八。”王杰希冷静而克制地说。

“这不重要这不重要，我他妈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了，你快和我说说现在那俩臭小子如何了——别狡辩我知道喻文州那个臭小子肯定会从你这下手，你快跟我说说情况！”

“哟，老魏。这么急着随份子啊？”叶修淡定插话。

“？！妈的怎么回事哪儿都有你啊？！”

“哎你这怎么说话的——我还想说怎么哪都有你呢。”

“你——”

“嗨好久不见想我没？”

“……方士谦？！你是方士谦？？卧槽这俩臭小子连你都能找出来——他俩咋不转行去挖坟？？”

“他是我找来帮我自己的和那俩人无关——前辈们静一静，”王杰希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你们三个年龄加起来都要有一百岁了能不能不要让我用哄幼儿园小朋友们的方式哄你们。”

“哎对，都怪你们我正事儿都忘了，王杰希你快说说……”

“我不久前刚刚失去了全部监控条件，我和他俩失联了。”王杰希看着满目的雪花屏，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一开始的爆炸是严志桓弄的，这回这波最猛的是夜雨声烦搞的——你们谁给我留个他电话，我回头找他讨债去。”

“严志桓？”方士谦困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拿着手机站在王杰希旁边好收音。王杰希一边埋头检查监控损毁状况，一边道：“就是血封喉。”

说罢他紧接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戾气，都把炸药翻出来……”

“靠！！”手机里突然传来魏琛惊天动地的叫骂声：“血封喉，血封喉！我他妈叫他一个别留，一个别留——他妈的他还是漏了！这不学无术的小兔子崽子我说他迟早要吃大亏——现在他们怎么样了？！血封喉死了没有？？”

王杰希被这声音惊得手一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看不到他们的情况……不过血封喉怎么了？”

方士谦若有所思：“难道……”

叶修知道的多，马上有了一个猜想：“五年前你在联盟里干的最后那一票，就是黄少天那小子帮你的吧。”

“我当时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个别留，一个别留！我他妈说了多少遍我都数不清了——”魏琛话语间充满了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慨与责怪：“这下好了！现世报来了！”

“哎，你冷静点，”叶修说：“可能还不至于那么严重，再说要是真……”

“怎么不严重，炸药都拿出来了！”魏琛道：“严志桓这个人还活着，他可是保留了以前联盟里那群老不死的恶心作风的，他妈的他还特别偏执——”

“他要有同归于尽的想法，绝对够那俩小兔崽子喝一壶的！”

 

黄少天将刀刃又推进了几分。

看着这个“血封喉”在他刀锋下，还是保持着用枪指着喻文州的姿势，几乎有些失常的笑了足足有半分钟，一股诡异的感觉爬上黄少天心头。

喻文州见状也轻轻皱起了眉。

“是啊，一切已成定局了，”血封喉压低声音道。他的声音就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一般发闷：“夜雨声烦，呵呵呵——你会后悔的……”他说，黄少天感觉自己的右眼皮突突乱跳，感觉哪里有些异样，他依然保持着冷酷的神情，而大脑飞速运转着，一大堆问题一个接一个冒出来：这人谁啊我认识他吗他为什么要说我会后悔啊我后悔个蛋啊？怎么还不放下枪他是不是有心理疾病啊偏执狂什么的？他搁这垂死挣扎个什么劲儿啊有必要吗？

……有必要吗？

他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陡然瞪大了双眼。

同一刻，血封喉的表情变得异常狠厉——就和这么多年来，他每次杀人前的表情一模一样：“五年前没有杀了我也罢，现在你选择皈依于索克萨尔也好

——你会后悔的！”

黄少天根本来不及惊愕，就条件反射地行动起来——

“嘀嘀——”

 

轰——

又一声巨响。

“卧槽这到底要搞啥，怎么还越炸越来劲了——”

王杰希皱起了眉毛，然后他反应过来了什么：“叶前辈，您现在就在这附近是吗？你那边爆炸声更大了？”

“啊？对啊——我去这就跟在你头顶打了个响雷似的，要不是早在条子那边打点好了这动静早就……”

“糟了。”王杰希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炸的不是地下，是地上——方士谦别管那人了我们走！”

正把尸体塞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大麻袋的方士谦抬头：“啊？”

“如果这一下不是他们俩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干的，”王杰希东西都没拾掇直接起身：“那你觉得还能是谁？他在联盟用来伪装的地上写字楼里引爆又图什么？”

“快走！”

王杰希直接蹿出了监控室，心情非常复杂。

可别闹到最后，他债没讨回来，还得他来给那俩混蛋收尸。

 

一声巨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乌鸦再次被惊起，呼啦啦飞得更远——再没有飞回来。

那声炸弹启动的嘀嘀响，在静谧的房间里其实很清晰。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事后喻文州再度回忆起来，一切细节都已经非常模糊了。

他听到那个死也要拖人陪葬的杀手身上发出嘀嘀的响声，然后有人急速的扑向自己——那股重量和速度就和几天前，在那个宾馆里的那一扑一模一样——电光火石间他听到一声枪响，他被那冲力巨大的一扑背朝外冲破了玻璃，紧接着玻璃破碎的哗啦响声被更加强烈的爆破声淹没——

叱咤半生的联盟杀手一瞬间被火光淹没，火光急速膨胀。

怀里那人一双手探过来，牢牢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失重感几乎只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背部砰一声落在了大楼周围的绿化带里。

他没空去管背部传来的阵阵闷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迅速翻了一个身，把怀里不知何时已经在巨大的声音冲击中失去意识的人护在身下，用自己的身躯，用自己的背部，去迎接身后那不断落下的废墟……

 

“在那！就在那——快去救人！”

 

在脑后被重物砸到失去意识前，喻文州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了一下身下人的脸——从右眼处那一道长长的伤口，和双耳里冒出来的汩汩鲜血顺着脸颊、下巴、脖颈，一直流入了他的衣领，在那已经布满灰尘的白色的衬衫染出一大片红色的、仍在蔓延的不规则区域……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小小少年，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义无反顾地闯进那个闷热阴沉的夏天，张开双手拿着木枝挡在自己面前。

他想起那日黑暗中骤然响起的枪声，想起那个晚上似乎永远不会停下的暴雨，想起那枚静静躺在桌子上的、缺了一个角的白色小海螺，和那个陪伴了他千百个无法入睡的夜晚的项链。

 

天渐渐亮了。

学生宿舍里有早早起床的勤奋少年，第一班早班车刚刚从终点站启程，南城区的早点街开始在微寒的天气里冒着飘香的白雾，无名城的这一天就像她那已过去的千千万万个日子一样运作着。

夜行的乌鸦飞尽。这片地区再度回归到了那荒芜的平静之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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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标题灵感源于高杉晋作古诗：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