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锅药

·喻黄on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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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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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去，堂堂夜雨声烦居然还干过这么掉价的事情……”

“哎话不能这么说啊景熙，我这叫随机应变懂不懂？”

“说白了不还是在偷鸡摸狗……所以你拿那个项链到底要做什么？”

“你怎么说话呢！杀手的事情，那能叫偷吗！”

 

无名城的南城区，没有中城区那么多高楼大厦，也不像北城区那样处处精致。它是无名城最大的一个城区，也是人口最密集的一个城区。

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的时候，也会有一个小小的早高峰，这时候人最多的地方就是街边的早点铺。人们排起长长短短的队伍，蒸笼炸锅都往外冒着白烟。还在排队的人有的看着手机，有的正在打电话，买完早饭的人有些走到旁边的塑料椅子上坐下，有些匆匆向公交车站或者地铁站赶去。

其他店面大多还未开始营业，紧闭着门。

其中那蓝底红字的“兴欣网吧”极不起眼地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门口的地面连带着石阶一样坑坑洼洼，附近不远处还有一个垃圾点，并排放着的四个绿色的垃圾桶里的空酒瓶空饭盒一类还没来得及被收走，和飞舞着的苍蝇们交流感情。

黄少天把手上那杯豆浆里最后一点一口气喝完，吸管底部发出呼噜噜的响声。他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头也不回地顺手往后一扔，那空掉的塑料杯子稳稳落入其中一个垃圾桶里，惊起一堆乱飞的苍蝇。他加快脚步远离那里，一推门走进那个网吧。

这个点网吧里真没几个人，也没人稀罕理他。他直接走向屋后面的楼梯，三两步走上三楼。

楼梯通向一扇门，他意思意思敲了敲然后推门走进去。

“哎我操。”扑面而来的浓厚烟味儿让不吸烟的好少年黄少天一个没忍住直接骂出声。

那暗沉沉的屋子里坐了一个人，看到他进来懒懒散散开口说了一句“哎呦，稀客啊。”

黄少天看了一眼烟雾迷蒙的房间，直接把门甩了个大开，并走到窗边把窗帘啪地拉开，扬手把那含蓄地只开了一个小缝隙的窗户砰地推开。

“哎哎哎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屋里是个顶着鸡窝头黑眼圈都要长到嘴边的男人，被突然照过来的阳光闪瞎了眼，眯着眼睛把另一边窗帘死死按住：“会瞎的。”

黄少天捏着鼻子用手扇走要飘进眼睛里的烟：“妈的你是不是有病啊叶不修？哪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你这是要把自己抽成肺痨还是怎么？”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犹豫着开口：“……你别是活不长了吧状态这么差。”

“哎哎哎怎么说话的……”叶修使劲揉了揉眼睛，生无可恋地眨了眨眼：“困了就想抽了呗……哎我说我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日出了，不像你们这些年轻人，”说着还打了个哈欠砸了咂嘴，“你这么早到底要折腾什么，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你还非要面谈？哎呦我这一把老骨头哟……”

换以前黄少天估计要白眼儿甩他一脸。不过他这次只是从容地去把门关上，然后走回来把那人对面的椅子拖出来一屁股坐下，然后从兜里拿出钱包拿出十几张红的拍桌子上。

叶修感叹一声：“嚯，”他丝毫不害臊地伸手把钱拿过来点了点数，“你已经给我两倍钱了，还给啊。”

他点完钱把烟按死手边堆了几个烟头的烟灰缸里。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慢吞吞地说：“你这样子是要干什么？”

“你还猜不到？”黄少天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要问联盟的事。”

对方显然是猜到了，没有分毫惊讶的神色。沉默半晌却叹息了一声。

“先说好，我这已经算是看在老魏的份上给你……”

“废话少说我心里有数，你要是同意了那我直接问了。你别假惺惺还提那老鬼，你分明是看在钱的份儿上。”

叶修无奈地挥挥手示意他问便是，心里感叹一句没想到自己还有被黄少天说废话少说的一天。

“我要打听联盟里一个人。男的。和联盟那群群居动物不一样，可能更喜欢单独行动。身高就比我高一点儿，身材挺好。脸上总带着特瘆人的笑。脑子挺好使不过打架大概不怎么样。你知不知道这是谁？”

“……”叶修呆了一下才开口：“……你，你这要相亲？”

黄少天嘴角一抽深吸一口气就要张嘴……

“别别别我开玩笑，你别说话。”叶修作完死就后悔了，赶紧先下手为强阻止他开口，“你这信息说少也不少，还都比较有辨识度……可是吧，你也知道联盟里那么多人，首先如果是个小喽啰我是真不认识的，但就算是我认识的人里，符合你这些的也不少。”

叶修砸了砸嘴，继续说：“这还越想越多。怎么办？我给你把这些人全列出来？或者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

黄少天兀地从小外套的兜里掏出来一样东西，挂在手上给他看：“他出任务也带着这玩意。”

对面直接顿住了，盯着那个东西看了好一会儿，又慢慢挪开眼神看向拿着这个东西的黄少天。

许久叶修缓缓吐出两个字：“卧槽。”

“是谁？”黄少天知道他认出来了，赶紧问。

“卧槽，”叶修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用不知道是在看傻子还是看英雄的眼神看着黄少天，“你……你遇上他了。”

“到底是谁？是什么很难搞的人吗？”黄少天看他这反应被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叶修摇了摇头，低下头掏出一根烟塞嘴里，习惯性地去掏打火机，手还没伸到兜里顿了顿，又收回来。他于是就叼着一根没点的烟陷入了沉思。

他这次没有沉默太久，马上便笃定地开口：“是索克萨尔。”

“索克萨尔？！”这次轮到黄少天惊讶了：“这不是，这不是老鬼的……”

“是。他当时要设局逃脱，最保险的方式自然是将这个称号传给别人。”

黄少天懵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个人就是接替这个称号的……？”

“没错，是他。”叶修一抬头先扔给他一个问题：“所以你和他到底怎么了？”

“没事。就干活儿撞车了。我不小心拿了他东西想还回去。”黄少天一本正经地开始扯谎，“所以你能想办法联系到他吗？看样子你还和他挺熟，要不你帮我还回去算了。钱好说。”

叶修继续看着他，说道：“我和他其实不熟。整个联盟都知道他戴着这样的项链。”

黄少天一愣：“他就不怕……”干这一行最忌讳信息暴露，连做任务都佩戴这种固定的饰品还被那么多人知道岂不是很容易被扒了马甲？就像现在这样。

“他不怕，”叶修说，“谁都可能怕，就他不用怕。反而是别人怕他。他厉害的很。所以说你这次大概是别想善了了。”

叶修说完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档案袋推给黄少天。

“？你还备着他的资料？”连叶修都这么防备？究竟是有多厉害。

“不是，你先打开。”叶修模糊其辞。

黄少天一脸莫名地打开了档案，翻着里面的纸看了看。

“这什么？突然给我介绍目标？你想干嘛直说。”这里面装着一项委托和委托目标的全部信息。也就是他们这些职业杀手接任务时需要的全部标配文件和必要信息。但其实现在真的很少见这种纸质的了，内容还非常一丝不苟——他从来都是接了任务，大体了解目标然后撸起袖子直接上的，毕竟对他而言弄到这些信息的功夫，已经能完成好几个差不多难度的任务了。

“看完了？”叶修问他。

“看完了啊。怎么，这个人和索克萨尔有关系？”

叶修深沉地点点头：“有，有大大的关系。”说完他把满了的烟灰缸拿起来准备去倒掉：“既然看完了那就去吧。”

“什么玩意？你先别走，话说清楚了。到底什么关系。”黄少天觉得今天的叶修格外婆妈，越来越觉得奇怪：“你给我说明白了。”

叶修唉了一声：“他两天前就联系我了。”

黄少天一惊，差点被口水呛着：“谁？索克萨尔吗？？”两天前？那不就是他碰上他那天？他那时候就知道自己会来找叶修了？

“你去了估计就见到他了……你不还要还东西吗？快去还吧啊。他可宝贝这个东西了，你赶紧原样奉还，不然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理你。”

黄少天一想他先前那句“你遇上他了”的重音不在“他”上而在“你”上，比起惊讶自己牵扯上这样一个人，似乎更像是早就知道会有个牵扯上这个索克萨尔的人来，只是惊讶来的人是自己。想必叶修说的也是真的，那个索克萨尔早就在这边打点好等着自己送上门了……

黄少天越想越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

“所以说他厉害啊。”叶修看了一眼手表：“行了行了也到点了，你回去吧。”

黄少天最终没问下去，拿起档案起身准备走人。

“你知道，我以前也在联盟呆过，”叶修突然开口，背对着他蹲在角落拿着烟灰缸往垃圾桶边上吭吭砸，想把里面的烟灰倒出来，“这个人虽然比较特殊，也不知道你怎么惹到他的……但是我还是要给你个建议，”他这次没说看在谁谁份上这样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先下手为强。”

他没有再说下去。黄少天没有回应他，出门离开了。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了，路边的商铺都打开了门，大多数早点铺也开始准备收摊。马路上的私家车逐渐多了起来，还有很多骑着自行车穿着校服的学生，飞蹬着轮子驶过一个又一个红绿灯。

他走出网吧，拿起手里那个档案袋，用手抡了抡，发现分量可观，砸了咂嘴，心想这联盟的人就是不一样，这种信息挥挥手就来一打……哪像他们这些白手起家自己干活的小个体户，干活哪管这些？都是差不多了硬着头皮上的。

他穿过街道，沿着来的路返回，步子却是比来的时候快了很多。

每天这个时候开始奔波工作的人大多都有着自己忙碌的生活圈，他们每天从一样的路匆忙走过，看两眼表，看两眼手机，步履不停，连个眼神也不曾分给路人。黄少天很少在这个时间上街，从这群人中穿过，就觉他们乍一看像一群穿着得体的麻木僵尸。

他倒是穿着非常随意地混在里面，手里还拿着档案袋，耳洞纹身都有，就显得不伦不类了些。他跟着一大群人一起过了马路，看到人群里有人在对面正收摊的早点铺停了停，和正收着锅的大妈打了声招呼，然后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用乡音聊起天来……

他们都是去往商业区方向的，黄少天和他们不是一路，马上就成了自己一个人走在路上。

黄少天想了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从某些角度来讲，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像僵尸了。

他刚刚大体看了一眼档案里的委托，地点在北城区，难度不大，概括一下就是个活轻松钱还多还自带提供信息的不可多得的好委托。他其实在南城区呆的时间最长，北城区也去过很多次，传说联盟的老窝就在北城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去了那里可能会被对方占了东道主优势。

他走到目的地，一个冷清的小公交车站，附近连垃圾桶都没有，站牌孤零零地立在两排行道树和高墙之间。这是条小路，行人也很少。

他站到站牌旁边，往后一倚靠在墙上，抬着头看着天空。

将要入秋的季节往往晴空万里，而今天是片阴云压顶的阴天，根本看不到太阳。

叶修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他说“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也许还有脱离的机会。

垄断了大半个杀手市场的联盟，多少人挤破头想要进去，获得其中的资源，就有多少人对它敬而远之，离他们越远越好。

大多人所不知道的，还有很多人费尽心思想要从里面脱离——离开那里，永远，永远地离开。

他突然想起曾经，索克萨尔这个代号原来的主人同他说的：“联盟这个东西，你最好一辈子也不要碰。”

他不知怎么突然想起那天那人脸上带皮不带肉的微笑，稳稳拿着枪的手，还有眼中没有波澜的深渊……

黄少天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动作，一边用手一摸兜，摸到鼓出来的那块儿地方，一伸手把项链掏出来。他把那把剑握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摸到了剑身背面有一片区域有着与其他区域不一样的粗糙感，这片区域的位置似乎正好可以和某个记忆深处的位置重合。

他想了想，把项链戴到了自己脖子上。

TBC